+桃子饅頭與櫻花丸子+

　　「噴泉問你，」福哥兒說：「你是否完成了所有從幻想國開始的故事？」

　　「沒有！」培斯提安說：「事實上一個也沒有完成。」

——Ｍ．安迪《說不完的故事》第二十六章〈生命之水〉

自己起頭的故事，究竟會如何劃下句點呢？

第七章｜撲克牌、鑰匙，以及不知在何方的門扉

　　愛莉希正專心重新把衣服拉到胸口上，突然聽到A.A.脫口而出的話，便順勢反問道：「鑰匙？」

　　似乎察覺到自己話講得沒頭沒頭，A.A.趕緊解釋：「我突然想起來，白女王曾經提過，在她繼位前，前任白國王、白王后曾經告訴過她，『奇境的門是關上的』。」

　　在場的所有人都似乎在回想剛剛談話的內容，當然愛莉希也在回憶。

　　一時聽到太多資訊了，愛莉希其實腦袋中有點恍惚。A.A.帶來的消息都是她沒有聽過的故事，無論是之前的「愛麗絲」們的故事、奇境與外面的世界，以及紅心女王與白女王的來歷⋯⋯這一切都需要消化的時間。

　　她的視線掃過傑克與雙胞胎——依照雙胞胎的個性，他們的確不會太在意這方面的事情，但是⋯⋯傑克究竟知道多少？愛莉希不確定。紅心騎士從以前就是這樣，如果沒有問，他不會親切地告知過多的事情。她明白柴郡貓的謎題與透露的故事都與「柴郡貓」的行事作風與限制有關，紅心騎士也在遵守某種規則嗎？

　　正當愛莉希腦中的齒輪正在不停轉動時，拉雅開口了，「你是說，陛下目擊神祕黑影從艾瑞斯身上拔出的鑰匙，有可能是『奇境之門』的鑰匙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A.A.點點頭，有點猶豫地說道：「剛剛突然從腦中閃過，覺得這說不定有關係？」

　　愛莉希繼續歪著頭想了一下，然後一串連珠砲把腦中的問題都吐了出來，「你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。只是⋯⋯我們身上的印記和鑰匙，還有那扇所謂的『門』究竟有什麼關係？意思說那扇門須要四把鑰匙才能開啟？不過就算是這樣好了，剩下的『方塊』究竟是誰？」

　　其實她也很在意黑城堡在這裡扮演的角色，為什麼只有黑城堡和其他世界一樣消失了？或者，這座城堡其實仍藏在奇境的版圖中？不過，一次解釋太多線索過於混亂，愛莉希雖然一口氣發了成串的問題，實際上仍然稍微克制了一下。

　　A.A.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，有點尷尬地抓了抓劉海。同時，傑克和雙胞胎交換了困惑的視線，他們似乎在思索著相關的事情，然後在交換著什麼無聲的訊息。

　　然後，傑克似乎想起了什麼，輕拍了雙手一下，「這樣一說，馬戲團的歌姬滿喜歡唱一首〈愛麗絲之歌〉，本來是位住在這座城堡裡的歌手艾莉婕寫的歌，不過歌姬改編了後半段的歌詞。她沒怎麼表演那首歌，不過偶爾會哼哼唱唱。她好像有提到什麼黑城堡的國王掌管了⋯⋯奇境的大廳？」他邊說邊皺起眉頭，看起來想不太起來切確地歌詞。

　　特威德帝臉上則是浮現了想起什麼好線索的明亮微笑，「我倒是想到另外一條線索，為什麼不去找毛毛蟲呢？」

　　聽到「毛毛蟲」三個字，柴郡貓的耳朵突然豎了起來，臉上的表情馬上變得精明起來。

　　愛莉希在腦中抓出對毛毛蟲的印象，第一個跑出來就是奇異的巨大蘑菇，還有抽過水菸後吐出的一圈一圈煙圈。的確，故事中的毛毛蟲給人智者的形象，不過其實他講出口的話很有奇境風格——根本就是在打謎語，難保談完腦子裡面不會混亂成一團。

　　不過膝上柴郡貓的反應讓人很在意，她輕輕抓了抓貓咪脖子後面柔軟的皮毛，輕聲說道：「你知道毛毛蟲在哪裡，對吧？如果毛毛蟲掌握了什麼很重要的資訊，你為什麼從來沒對我提過？」

　　雖然她沒有提高音量，但是所有人的視線還是集中了過來。

　　柴郡貓瞇起眼睛，耳朵輕輕地抽動了一下，然後露出貓咪透有的微笑，「愛莉希，如果妳知道自己在找什麼，找毛毛蟲談當然非常有用。但是，妳以前應該不知道正確的問題是什麼吧。」說完，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，尾巴在空中畫了幾個圈子。

　　這樣說也對。愛莉希有點不滿地撇撇嘴，不過她也沒辦法否認這一點。一直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邊的細微線索，浪費了許多時間在試圖推翻女王上面，後來又自怨自艾了一段漫長的時間，如果在幾年前告訴自己說可以取找毛毛蟲談談、解開奇境的謎，那時候她八成會不屑一顧、沉入自己陰鬱情緒的泥沼裡，不予以理會吧。也可以說， A.A.其實出現得剛剛好，早一點愛莉希不會想要思考這方面的問題，晚一點說不定她就會放棄到無力與這個世界周旋、成為第二個艾莉婕了。

　　「所以⋯⋯找到毛毛蟲還要問對問題才有用啊。」愛莉希轉向A.A.，「你覺得『正確』的問題是什麼？」

　　「嗯⋯⋯」A.A.沉吟半晌，搖了搖頭，「很難講。我覺得應該是關於奇境之『門』，但是說不定消失的黑城堡才是關鍵。不過，毛毛蟲應該沒有什麼只能問幾個問題的限制吧？只要好好地一步一步⋯⋯」

　　愛莉希同意A.A.的想法，不過這樣一談發現無論是自己，或是A.A.手上握有的線索幾乎都是以口傳口的記憶與情報，沒有什麼實實在在的證據，這一點讓人相當在意。唯一能證明他們沒有在被害妄想的，似乎只有印在身上的印記了。

　　她緩緩地將手放在左胸口上，深吸一口氣。也不可能所有案件都有物證，所以偵探小說裡面，也常常會將人證的供詞與各式各樣的流言納入推理，在奇境裡面應該也一樣。所以，不只是要問對問題，也要好好把所有能到手的傳聞與記錄都放到解謎的資料庫裡才對。

　　愛莉希舉起一隻手，喚起其他人的注意力，「我有個提議。去找毛毛蟲固然很好，不過我之前在圖書館有找到一些關於黑城堡，還有奇境歷史的資料，先去圖書館好好翻一遍東西確認線索。雖然我之前沒聽過其他『愛麗絲』的詳細故事，不過我有利用圖書館裡的資料整理出在我來奇境之前的『愛麗絲』們的年表，應該也可以當作參考。你們覺得呢？」然後她追加一句，「不過很可惜，圖書館裡面沒有卡洛爾的原作，我一直很想複習一下，看看有沒有什麼自己遺忘的細節。」

　　A.A.一面聽一面點頭，回答：「我對紅心城堡圖書館裡的資料本來就很有興趣，可以實際翻閱的話更是求之不得。不過，這樣一說，我也想去請教歌姬小姐，請她唱一遍〈愛麗絲之歌〉給我聽，不曉得辦得到嗎？」接著他說了聲「請等一下」，跑去找了他的背包過來，從裡面掏出了白底上印著淺紅色火鶴圖樣的漂亮書本，「原作的話，我手上剛好有一本。」同時，某個亮閃閃的小東西隨著書掉落出來。A.A.呆了半晌，似乎一時之間想不起那是什麼東西，後來突然一臉恍然大悟，接著小心翼翼地把那個東西收進了外套的內袋，才轉過頭盯著愛莉希，等她的反應。

　　愛莉希有點在意那個閃爍的東西是什麼，但是那本漂亮的《愛麗絲夢遊仙境與鏡中奇緣》合訂本吸引住她的全部注意力，實在很難分心去思考其他事情。她滿懷感激地收下書，愛惜地摸摸書封，真是好久沒有碰到這個故事了。很可惜，現在不是慢慢讀書的場合。「等等回到圖書館可以再借我好好看一下嗎？」

　　A.A.點頭答應，把書收回包包裡。

　　然後，愛莉希看了傑克一眼，「你覺得現在去找歌姬適合嗎？」

　　騎士開口答道：「應該沒有問題。我剛剛有確認過部下定時回報的簡訊，晚會結束之後，歌姬與兩位空中飛人都受邀至陛下的寢室，目前正在享用早午餐。」

　　也就是說，女王那邊也和這邊在做一樣的事情啊。這讓愛莉希想起自己前面桌上的茶，便伸手拿起杯子來喝了一口，「那麼，我們解決掉這些食物之後，先去陛下那邊訪問歌姬小姐，然後再去圖書館確認資料？」

　　「同意。」雙胞胎回答之後，重新開始大快朵頤，傑克則只是默默點了點頭；而拉雅活潑的雙眼骨碌碌轉了一圈，也點點頭；白兔沒有任何反應，只是莫測高深地端著杯子喝他的紅茶。

　　膝上的柴郡貓抬頭看了愛莉希一眼，用尾巴輕輕拍了拍她的大腿，說道：「很好很好，一切都好。」

　　「怎麼說？」

　　「鑽牛角尖會連明晃晃在眼前的東西也看不見。」

　　「所以，你是說我之前忽略了近在眼前的事情？」

　　「喵哈。」柴郡貓打了個呵欠，露出讓人摸不清意味的微笑，「妳說呢？」

　　愛莉希搖搖頭，拿起一個稍微變溫的乳酪三明治，也認真地開始進攻自己的早午餐。

＋待續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