+桃子饅頭與櫻花丸子+



　　透過石牆缺口往外看，是一片青綠牧草地；牧草地外是條小溪；小溪外是樹木。有時可在樹木間遠遠看見一些形狀和人影，巨大的形狀、奇特的形狀、發著微光的小東西光彩閃爍，轉眼就消失了。

——尼爾．蓋曼《星塵》

通往不可思議國度的門扉到處都是，它可能是石牆上的一道開口，可能是地上的兔子洞，也有可能是一場美妙到讓人微醺的精彩表演，或者，就是一扇門。

第五章｜紅心城、圖書館員，以及馬戲團之夜

　　走呀走地，紅心城裡建築物層層疊疊的尖頂沿著平緩的坡道緩緩往上爬升，奇異的市集也往前繼續延伸而去。奇怪的小動物、神祕的漂浮燈火、魅人的熏香⋯⋯但是A.A.腦海中，雛菊們被染上鮮紅的身影卻揮之不去，他無法確定是因為雛菊們聲音中帶著絕望的氣息毒害了自己的感情，還是自己初察覺到這個奇境有這麼陰暗的一面。

　　這座城市比起那陣莫名奇妙、還奪去艾瑞斯性命的黑色煙霧更陰冷，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氣氛。A.A.開始好奇起來，不曉得這是不是類似毒品，是某種會讓人上癮的瑰麗黑暗？

　　當他們漫步走在街道上時，時間也悄悄流逝，在漸漸落下的陽光中，有如奇異瘦削生物的建築內外都點起了燈光，有溫暖的橘色燈光，也有清冷的白色燈光，還混雜著奇特的紫色或藍色光輝；攤子上的掛燈或是蠟燭也亮起了小小的光輝。可以想像等夜幕真正落下之後，這條街上會充滿點點光輝，大概會很美麗吧。但是房子的陰影卻又讓人不禁想像起恐怖片中的場景，擔心起不曉得下一秒會不會有什麼不知名的魔物從中竄出。

　　白兔是這座城市中少見的白色，之前明明只覺得他是隻愛抱怨、卻又非常膽小怕事的動物，但是看著他在紅心城中昂首闊步的模樣，卻意外地可靠。

　　他們來到一處十字路口，從這裡開始，地勢又開始往下，所以剛好可以在制高點一睹紅心城的面貌。無數奇形怪狀的尖塔，以及斜斜的夕陽、天邊玫瑰紅的雲朵，明明色調截然不同，卻讓A.A.想起了《聖誕夜驚魂》的場景，還有傑克先生瘦瘦長長的四肢——這樣說來，這座城市裡面的建築都很像比較陰沉版本的傑克先生，有棱有角、形狀奇特，還有種一折即斷的纖細感。但是這裡沒有與黑色作為對比的白，反倒有點失衡了。

　　白兔停下腳步，四下張望一下，對著對街一座看來像是崗哨的小亭子裡、穿著黑紅兩色制服的衛兵招了招手。衛兵一見到白兔驚訝地睜大眼睛，馬上姿態端正地奔跑過來，恭敬有禮地對著白兔行了一個禮。

　　這下子，白兔的胸膛又挺得更高了。他對著衛兵簡短地吩咐了幾句，示意眾人稍等。衛兵離開後沒多久，一輛黑色四輪大馬車停到了他們面前，兩匹俊美的高大黑馬居高臨下看著他們，車夫則優雅地行了個禮，剛剛的衛兵也快步走了回來，打開了馬車車門，等待他們上車。

　　看起來，白兔在紅心城的確是大人物，竟然這麼迅速地叫來了馬車，無論衛兵或車夫都對他畢恭畢敬。

　　「上來吧。」白兔率先跳上了馬車，於是A.A.和拉雅也跟上了他的腳步，最後是戴米安跨著修長的雙腳坐了進來。

　　看到戴米安的舉動，白兔不知道為什麼皺起了眉頭；拉雅也困惑地歪了歪頭，開口問道：「戴米安，你也要去紅心城堡？」

　　戴米安自在地點點頭，說道：「雖然進不去，不過我想送你們到門口。不行嗎？」

　　拉雅微笑，「怎麼會不行？有你作伴很好啊。對吧，A.A.？」

　　聽見話題轉到自己身上，A.A.趕緊點了點頭，不過其實滿頭霧水，完全不明白這個話題是為什麼開始的。不過戴米安沒有解釋的意思，只是悠閒地將身子沉入馬車內的紅色天鵝絨沙發裡面，露出淡淡的笑容看著窗外。

　　A.A.吞下好奇的問話，隨著馬車規律的震動晃著，一面百無聊賴地將視線頭往窗外。

　　脫離市集的範圍之後，紅心城的建築仍然都是灰黑色彩，要不是後面襯了美麗的天空，以及偶爾摻雜在其中的暗沉色調彩色玻璃，他差點誤以為自己身處於黑白電影中。

　　即使不在市集裡，紅心城裡的店和白城的店家也散發著不同的氣味，白城的每家店都充滿著明亮、溫暖的氣氛，就像木頭色調的山中小屋風咖啡店；紅心城中的店家則都是棱角分明、帶著厚重陰影的特色店家。看久了，這座城市帶點鬼影幢幢的風格也別有趣味，A.A.盯著櫥窗或是住家的裝飾，開始猜起裡面究竟賣什麼、住著什麼樣的人，內心湧起一股想要好好在這街道上漫步的欲望。

　　不過這樣截然不同的兩座城的統治者竟是血緣相繫的姊妹，這個世界果然不可思議。

　　「這些人究竟是要去哪裡啊？」拉雅的問話打破了馬車內的沉默。

　　的確，街道上不時有盛裝打扮的人們往和這輛馬車同一個方向移動，偶爾也會有一、兩輛馬車經過，裡面打扮得花枝招展、臉上點綴著各種閃亮妝容的人們也會好奇地偷看A.A.等人。

　　戴米安側著頭盯著窗外行人，聳聳肩，「嗯⋯⋯看起來都是往紅心城堡過去的樣子。今天有狂歡舞會嗎？」

　　白兔清了清喉嚨，透過車夫身後的小窗問道：「今天城堡有什麼活動嗎？」

　　「今天女王召了馬戲團進城，晚上預定有表演。」

　　白兔裝模作樣地環視車內的眾人一周，宣布道：「今夜有馬戲團。」

　　本來對紅心城興致缺缺的拉雅一聽到馬戲團，精神整個來了，藍色眼瞳中閃爍著興奮的光彩，「馬戲團？你是說紅心城馬戲團！」

　　戴米安微笑，「這裡除了紅心城馬戲團之外，也沒有其他馬戲團啊。」

　　看到拉雅興致突然這麼高昂，想來這馬戲團應該很棒吧。「紅心城的馬戲團很有名嗎？」

　　聽到A.A.的問話，戴米安思考了一下，回答：「見仁見智囉，畢竟奇境只有一個馬戲團。」

　　白兔很不滿戴米安的評語，加重了語氣說道：「當然很有名了！而且傳說——馬戲團的團員們來自另外一個國度，他們從不透露自己從何而來，但是卻能演出奇境中無人能想像的表演。」

　　在奇幻國度聽到這種話，卻讓A.A.忍不住想道，說不定在奇境裡無人能想像的表演，就像自己世界的普通表演。畢竟，在A.A.生長的世界裡，奇境的一切都如此不可思議、難以想像，那反之，對奇境人來說，不可思議、難以想像的事物也可能是A.A.覺得理所當然的東西。而且，他來到奇境之後，在幾次對話中，拉雅她們似乎也覺得A.A.的現實世界很奇妙。

　　無論結果為何，A.A.仍然對表演內容很好奇。

　　不過，從另外一個國度來的團員⋯⋯說不定也可以從他們身上打聽到什麼關於奇境與奇境外世界的消息。A.A.雙手抱在胸前，有點期待地想著；戴米安似乎察覺到他的心思，露出微笑，向他輕輕點了點頭。

　　馬車繼續往紅心城堡駛去⋯⋯

＋待續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