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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還是小小孩的絲諾眼中,身材修長美麗的艾希莉阿姨無疑是個女神,棕色的長髮捲曲成優雅的弧度,隨著那有如跳舞邊的步伐在空中舞動著,當她仰頭看著這位甜美的女性時,就會感到內心充滿著安心感。
艾希莉除了是遠近馳名的大美女之外,更會運用她那博學的知識幫助附近城裡的居民,她熟知藥草的知識、瞭解各種能夠治病的技巧與咒語、同時也會幫女孩子們調一兩劑祈求愛情的靈藥……是的,她是個女巫。
那時候一切都是那麼地美好,藉由幫助人們,艾希莉獲取些許報酬,然後養活自己和外甥女絲諾。
然而,現在如果聽到「女巫」這個名詞,大概十個人之中會有八個人倒退一步,然後皺起眉頭吧。而這八個人之中,大概有一半是十幾、二十歲的人,另外一半的三、四十歲的中年。
那麼,年紀更長的人呢?他們大多會微笑,雖然作惡的女巫很多,但是他們還記得混居在普通人群之中、親切地提供魔法或醫藥服務的女巫們──「雖然有很多壞女巫,不過世界還是有好的女巫。」他們大概會這麼說吧。
於是年輕人們就會搖頭、覺得對他們說這句話的人老糊塗了,對著被稱為「女巫」的對象叫囂、甚至揚言要燒死她們,不過卻又怕得要死、不敢靠近她們。
街坊的傳說中,女巫們往往會用魔鏡偷窺他人,對比她們長得美麗的少女下毒;也有人說女巫會在公主誕生時以詛咒作為禮物,讓公主在十六歲的時候沉睡,只能等待王子的到來;更有人說女巫會在森林深處建立一座由糖果搭成的屋子吸引小孩子,然後將孩童養胖之後吃掉……等等,族繁不即備載。
因此,雖然街上會有魔法師的工作室、藥師開設的藥店……這些人居住著,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自稱「女巫」。女巫漸漸地減少、消失無蹤了,而除了被魔法師們或是藥師重複的技能,她們所特有的技能也漸漸失傳了,例如:飛行、占卜、愛情靈藥……等等。只有少數的女巫居住在人煙稀少的地方……但是她們都盡可能地低調,不再像以前一樣熱衷於和其他人互動了。
當女巫的名聲愈來愈差的那段時期,艾希莉仍然對人們充滿了信心,她總是笑著、然後眨著她那雙銀灰色的眼睛對絲諾說:「別擔心……事情總是會過去的,而且,不是還有理解我們的大家在嗎?」
的確,誠如艾希莉所言,城裡的大家仍舊愛護著艾希莉與絲諾,照著過往的習慣來這裡尋求藥方或符咒,在她們兩人進城的時候親切地歡迎著他們。
但偶爾還是會有不知情的騎士或是勇者跑過來,揚言要打倒「迷惑這座城市的邪惡女巫」,這種時候艾希莉就會嘆著氣,然後施展一些密藏的魔法將他們趕走。
但是,後來這類人愈來愈多了,受不了的艾希莉和絲諾只好逃離了這裡一陣子,等傳聞平息之後再回到這個家,自此之後以「藥草師」自稱,也不再使用符咒,好不容易平靜地過了下來。
絲諾最後繼承了這棟房子、藥草師的職業,以及艾希莉收藏的書籍,繼續在這裡平穩地過著日子。絲諾就這樣獨自過活,以「藥草師」的身份。
 
每當前往森林採集藥草時候񗹤,絲諾就會清楚憶起和阿姨在一起的過往。秘密小徑、可以歇息一下的向陽草地、各種草藥的生長地,以及各種季節在森林中要注意的事項……這都是在過去十多年間艾希莉一點一滴交給她的知識與智慧。
而供絲諾過夜休息的山洞,也是艾希莉年輕時找到,然後徒手將它整頓成可以居住的地方。
這個洞穴的入口正好被一些石頭和幾棵樹隱藏了起來,還有一泓小小的泉水,可以當作食用水。洞穴的內部不深,呈現橢圓形。靠近洞口處有簡單的炊煮工具,水壺正在火爐上冒著煙;稍微進去一點,壁上還有一些自然突起的岩架,被當成置物架,上面擺放著一些簡的生活雜物和幾本書;在最裡面則一張木頭床,上面鋪好了床單,棉被上有陽光的香氣、枕頭不僅柔軟還充滿了藥草香。簡而言之,就像一間簡單的小房子,麻雀雖小五臟俱全。
不過,這裡能夠這麼舒服,有一部分是因為女巫的智慧。從洞口種植的防熊植物、食物櫃的防腐防蟲咒語,到能夠照耀洞穴內部、光源穩定的提燈……全都是艾希莉留下來的東西。
絲諾正獨自靜靜地坐在洞穴中央的桌前,一筆一畫地在眼前攤開的筆記本上記上新的資料──這本筆記本是艾希莉留下的《救急筆記》──筆記的內容包括各種咒語、藥草的配方、各地傳說……可以說是艾希莉隨手的記事,而絲諾也養成了當發現了新草藥、新事物的時候就記進去的習慣,也因此《救急筆記》有愈來愈厚的傾向,每年都要重新裝訂一次。
紫紅色的藥草,葉片呈心型狀(一旁附上用鉛筆畫的素描),帶有一種特殊的香甜味,有受傷的鹿咬下該種葉片並置於傷口上,快訴止血,似乎也有消炎的效果……羽毛筆在紙面上快速地滑過,發出「唰唰唰」的聲響。
「噠噠噠……」一個奇妙的聲響加入了書寫聲之中。
絲諾轉過頭,朝聲音來源望去。
出現在洞口處的是一個奇異的長髮女人,奶油色的柔軟鬈髮披在肩上,晨光撒於其上有如金色絲線纏繞於其中,豐滿而圓潤的上身只裝飾了一條用七彩石頭串成的長項鍊;她的下半身則是四蹄的獸身,看來有點像馬又有點似鹿,柔軟的毛皮是溫暖的褐色,而濃密尾巴是和頭髮相同的奶油色。
奇妙的女性露出了溫暖的笑容,緩緩地張開那彷彿上了一層鮮紅唇彩的雙唇,閃著光澤的唇瓣快速地飛舞著,「好久不見了,艾希莉家的絲諾。」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捲舌音,卻動人得令人不禁為之傾倒,那巧妙的捲舌音,就像是蜂蜜一般濃稠而甜美。
絲諾露出了驚訝的表情,她的確曾經見過眼前的女性,但自從開始獨自生活之後,她還未曾森林中見到這個奇妙的女性。
「……碧安卡?」
即使將記憶中的名字說出口,絲諾也沒有自信一定正確。她只記得每次和艾希莉前往森林的時候,這名奇妙的女性都會前來拜訪,用那甜美的嗓音打著招呼,「好久不見了,諾瑪家的艾希莉。
絲諾覺得她應該是傳說中的半人馬,但是從來沒有獲得證實過。
「是的。」碧安卡微笑頷首,「我是薇薇安家的碧安卡,很高興妳還記得我,艾希莉家的絲諾。」
記憶中,一旦碧安卡現身,她必定會講一些讓人覺得很深奧的話,總是讓小絲諾感到一個頭兩個大。但艾希莉卻總是笑著傾聽,然後真誠地道謝。
「我知道妳獨立的事,這座森林的女巫。」
「我不是……」
絲諾對「女巫」兩字做出了反射性的否認,卻被碧安卡的一個手勢給打斷了,「不,妳是。即使妳不想承認,在妳體內的血源也仍然流動著,帶著森林女巫的智慧與能量,不斷地流動著。」
如果女巫的血源只是智慧與能量,那為什麼人們如此地忌憚著女巫!諷刺在腦中迴響,但絲諾只是淡然地望著碧安卡,「……妳會來這裡,一定是有事吧?」
「是的。」碧安卡笑了,「這個給妳。」她從身後拿出了一束白色的小花,花瓣上有著美麗的皺折,帶點淡淡的粉紅色,淺綠色的花莖與圓形的葉片,被做成了一個小小的白色花束。
「花?」
絲諾接過了花束,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,有點像清香的木頭、又有點像淡淡的蜂蜜,精神不禁為之一振。
「是只生長在北方的花,我的族人都稱它們為『北國之春』,因為它們只生長在北方,只盛開在春末。」
「喔──」絲諾仔細地觀察著手上的花束,「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花耶。」
「仔細翻一翻妳手上的筆記,上面應該有記載。」
「也就是說我阿姨知道這種花囉?」
碧安卡伸出一隻手,輕輕地點了點絲諾的額頭,「妳和妳阿姨很像,讓我不禁想像妳母親和艾希莉是多麼棒的一對姊妹……可惜我從未見過妳母親。」
「我阿姨總是說她是個風趣而美麗的人。」
「妳們一家都有森林女巫的血統,這一點是無法否認的,妳應該要覺得驕傲。」碧安卡繼續說著,那雙杏眼認真地盯著絲諾瞧,「然後,聽我一句話,盡量早點回去,然後不要抵抗命運的齒輪,妳的人生不會在這裡以『藥草師』的身份終結。」
絲諾懷疑地挑起了一邊的眉毛,她實在不覺得自己現在過得有什麼不好,也沒有必要改變吧。
碧安卡有如讀取到了她的心思一樣,嫣然一笑,「世界是以妳我想像不到的方式在運轉著的喔。」她優雅地甩了一下頭髮,頸上的項鍊發出了撞擊聲,「那我該走了,有緣再見囉。」然後這名奇妙的女性一轉身,四隻蹄再度敲擊著地面,緩緩地遠去。
「……果然應該是人馬……」絲諾皺起了眉頭,「最喜歡釣人味口,老是不把話講清楚。」然後她看了看手上的花束,注意力被吸了過去,「不過……這種花應該是藥草吧?不知道它有什麼效用?」
絲諾翻起了《救急筆記》前面的頁面,打算找出這種花朵的用途與名字,離準備回家還有一段時間,她還可以好好利用一下這段時光……
 

......待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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