+桃子饅頭與櫻花丸子+

第五章　夜班車

瑟希爾一臉覺得有趣極了的表情，直盯著眼前的妖精們。絲諾還真是佩服他，雖然布朗尼們表現出友善的態度，但是面對著這群陌生的妖精，她還是無法完全放鬆。

為了歡迎他們，布朗尼們在叉子的指示下，端出了新鮮水果、熱騰騰的糕餅，以及香氣四溢的水果茶，擺在長桌靠近絲諾他們的一端。然後，在場的布朗尼都張大眼瞧著他們，似乎很好奇談話的內容。

絲諾被看得渾身不自在，瑟希爾卻悠哉地吃吃喝喝起來，一面和叉子交換幾句話，大多是無關痛癢的「你們來這裡多久了」、「布朗尼平常都在做些什麼」的……話題。

因此，絲諾大略掌握了布朗尼們和王宮的關係。

布朗尼們大約在一百多年前和精靈建築師達成協議，居住在祕道內幫忙整理王宮環境，一直到現在也常常在幫忙人類的工作。知道他們存在的人類很少，不過因為這裡是人口眾多的王宮，吃的東西、用的東西就算消失一點也不會有人發覺，因此布朗尼們其實還過得挺好的。

「不過，因為我們居住的地方在靠近客房的區域，沒人住在客房的時候一點聲響都很明顯，所以侍女們都傳聞說我們是鬼喔。」叉子吃吃笑著，人類疑神疑鬼的行為似乎讓他覺得很有娛樂價值。

所以侍女在我們那邊的時候才這麼緊張啊。結果一切都是因為布朗尼。

「可是他們都不會想一想，為什麼他們這麼不常去的地方卻一塵不染，這明顯不是鬼魂做的事情嘛。」旁邊的布朗尼也幫腔，原來這群妖精都覺得怕得要死的人很有趣。

「所以才會這麼冷清啊。」瑟希爾喝了口茶繼續問下去，「不過，我覺得其實整座王宮都滿冷清的，平常都這樣？還是因為人手都去幫忙新年舞會了？」

叉子搖搖頭，「其實艾格翁的是個小國，人本來就沒這麼多，王宮只聘用了最低限度的人手……其他靠的就是布朗尼和精靈設製的機關了。」

絲諾默默地喝著茶，一面消化對話內容。

「這樣其他地方沒人以為是鬧鬼了嗎？」瑟希爾丟出了一個問題，馬上得到熱烈的反應。

「如果是人手集中的區域，我們大多不會插手幫忙，至於人手少的地方，自然沒有人注意到吧。」

「這座宮殿裡面有一些有趣的魔法，像是花園也有園藝魔法……不過如果園丁不努力的話也是沒用啦。」

「像是行政區和接近外面的區域我們就不會碰。」

「但是他們的二王子好像有發現我們耶，他偶爾會放牛奶在牆角邊給我們……」

「不過每年就這段時間最麻煩了，除了客房這邊通常沒什麼客人之外，其他地方來來去去的人還是會變多。」

布朗尼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搶著發言，一下子鬧成一團。看來，他們想要和人類交流已經很久了，這次有人自己跑來聽他們說話，話一開頭就停不下來了。雖然同是布朗尼，不過聲音有高也有低，七嘴八舌雜在一起卻意外有如大合唱般和諧又熱鬧。

看著眼前有點混亂的場面，絲諾也插不上話，只好繼續喝著茶──布朗尼們真的是家事高手，水果茶非常好喝，香甜而不膩。她真好奇這麼會泡茶的妖精，真的會因為眼前的房間很乾淨就搗蛋嗎？

瑟希爾樂在其中，他優雅地蹺著腳、凝神傾聽，不時緩緩啜飲著茶，再慢條斯理地將點心塞進嘴中。

絲諾不禁白了他一眼，虧他在這種情境下還有閒情逸致這麼悠哉，好不容易線索有點進展，如果一無所獲還真是教人咬牙切齒。

瑟希爾用笑容回應她的瞪視，又靜靜地聽了布朗尼們七嘴八舌了一會兒，才開口：「不好意思，因為一下子聽了太多事，有點混亂……所以想問些問題。」

叉子舉起手示意其他布朗尼們停下來，對瑟希爾點了點頭。

「根據你們剛剛提及的事情，這座宮殿大約是一百多年前左右，由精靈建築師改建的，而你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定居下來的？」

「是的。那時候我們居住在這裡的郊區，剛好欠了精靈王一點人情，所以接受了他們的提議，定居在這裡。」

瑟希爾點了點頭，繼續問了下去：「不過這裡的人類大多不知道你們的存在？」

叉子發出嘶啞的笑聲，「最初王族是知道的，不過後來，當年的王似乎有意無意地避談與我們相關的話題，我想現在宮殿裡所有人都應該不知道我們定居於此吧。」

「不過，這座宮殿是由精靈建造的，應該有被流傳下來。」

「沒錯。」

「……雖然不是每個人都知道，但是民眾中也有不少人知道吧。因為是理所當然的事，他們反而不會刻意提出，對吧？」

聽著瑟希爾提出的問話，絲諾覺得有什麼東西漸漸成型了。艾格翁的祭典雖然很有名，不過因為主要場地是王宮前的廣場和整座王都，反而大部分宮殿都不在活動範圍內，焦點自然不在王宮上。因此，旅遊手冊或是官方宣傳都未提及這個消息。

也或許，宮裡的人本來就刻意不去提及這件事。特別是現在，精靈聚落的慘劇和新年氣氛反差過大，民眾為了不讓自己有罪惡感，更是避免提及相關的事。

叉子露出神秘的笑容，「布朗尼常常在聽人類講話，即使是在王宮工作的人，或是必須常來王宮的官員，都不見得在意這件事。不過，王族也刻意不提及這座宮殿的來歷，你覺得是為什麼呢？」

如果說布朗尼都是沒有心機、樂於幫助人的妖精，眼前的這隻老布朗尼鐵定是個例外。絲諾覺得叉子可能從一開始就想講這些事了，但是卻仍然等待著這邊先開口詢問。

絲諾快速地在腦中組合著關鍵字──宮殿、精靈、刻意不提及的來歷、精靈聚落的慘劇、滅族……刻意被忽略的事情中一定有真實。

她還沒有思考完，就聽見瑟希爾自信的聲音，「你們這裡，大概是逃出秘道的起點，而終點就在精靈聚落裡吧。」

一瞬間，布朗尼們全都噤若寒蟬，睜著不同顏色的大眼望向瑟希爾。絲諾也驚訝地將視線投向他，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快地推理到接近核心的地方。

「我想，精靈他們應該不太在意這種事，不過人就不一樣了。能直通宮殿的祕道，是雙面刃──既可以逃出，亦可以攻入。為了絕後患，把知道的存在都抹消掉就好了。」瑟希爾閤起雙手，「我是這樣猜測的。」

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」叉子的嘶啞的笑聲在空氣中迴盪著，這隻老布朗尼笑得非常開心，「沒錯！不過不是祕道，而是一個傳送魔法陣，一個自動運轉的魔法陣。而它的另一端，就連接在精靈聚落某處。精靈一直嚴守秘密，但是人類卻率先不相信他們。」

「原來如此。」絲諾喃喃說著。

簡單無比的真相。

「作為猜對的獎品，我再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好了。」叉子轉了轉雙眼，嘴角揚起，「……王族有精靈血統喔。」

「咦？」「精靈血統？」絲諾和瑟希爾異口同聲地發出驚叫。

叉子只是點了點頭。

「可是混血兒是……」絲諾停了下來，她見過兩個王子、也遠遠看過國王，他們感覺起來是標準的正常人。

吸血鬼──傳說中吸血上癮的人與精靈的混血兒，而飲用他們的鮮血，將會給人精靈的壽命與美貌，但伴隨著相同、甚至更強烈的嗜血慾望。

不過，精靈父母往往會用血晶石液體來抑制孩子對血的慾望，不過這些混血兒身上會有明顯的血之魔法，絲諾只見過一次血晶石，而它發出的魔法光芒只要見過一次就不會忘掉。

而就她所見，王子和國王身上都沒有這種感應。

「你們就好好思考吧。」年長的布朗尼笑得更滿足了，「好了，你們也該回去了，如果一早就發現你們不在床上，那群侍女一定以為是鬼做的好事。」

「謝謝您。」瑟希爾優雅地行了個禮，絲諾也趕忙點頭表示謝意。

在布朗尼的陪同之下，他們回到了無人的走廊上。

接近早晨的天空，一角已經化為淺淺的暗藍色。而絲諾的腦海中，充斥著剛剛得知的情報，久久無法平靜下來。

......待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