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鏡像

 

古老的影片,當鷹士第一眼見到那擴散開來的沉舊色彩,腦中只想到了這個詞句。

就像是將彩色圖片泡入褐色的墨水中,隨著逐漸沉沒的紙片,墨水的顏色緩緩地將繽紛的色彩覆蓋,一點一點地轉為深沉的墨色。這種景象令鷹士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,但是坐在他對面的兩位女性也都露出驚訝的表情,瓊伸出手開始觸碰著褪了色的窗戶,而凜則是揉了揉眼睛。

這個到底是……鷹士快速地在腦內尋找著解答,突然一個字詞出現在搜尋著記憶中,『異空間』嗎?

實際上,他也只有一次進入異空間的經驗,那是過去才剛進入普拉契納時候的事了。但是的確很相似,那種奇妙的空氣停滯感、四周景物的轉變……

鷹士站起身來,快步走向門口,用力將門拉開,外面除了克里斯之外空無一人……不,裡面除了他們三人之外也別無他人,這個空間中沒有其他人。

「克里斯,我們似乎被拉進了異空間中了!」

聽到鷹士的話,克里斯轉過頭,看那雙冰色的眼瞳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什麼,他大概也感覺到了吧。

鷹士抬頭仰望著天空,如此無色彩、停滯不動的景色不禁讓人感到一陣淒涼。在這裡時間彷彿被凍結了,風息沒有吹動、事物沒有流動,感覺不到生命的鼓動……總讓人覺得很孤獨。

反應了製作者的內心嗎?鷹士在內心中問著自己,這是否反應著那個人或存在內心的景色呢,可惜他並不知道。

然後,門再度被打了開來,瓊和凜都走出了咖啡廳。

凜不安地注視著四周,鷹士可以讀得出她內心的恐懼;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瓊也掩不住臉色的蒼白,她咬緊了下唇,似乎很不甘心自己連槍都還沒拔就被丟進了這種狀況之中。

瓊從咬緊的牙關中硬是擠出了一個問句,「這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」

鷹士轉過頭去,「『異空間』,我們被拖進了異空間……」意外地,克里斯的聲音也同時夾雜在鷹士的話語之中,鷹士驚訝地看了一眼金髮少年,看樣子他也察覺到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了吧。

克里斯似乎不太高興鷹士和自己同時講出了解答,微微地皺起了眉頭,同時,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,露出了驚訝的表情,然後緩緩地抬起了右手。

在他右手的掌心上躺著的是黑色的行動電話,鷹士能夠看到行動電話的螢幕發出了白色的亮光。

克里斯彷彿想要確認什麼似地仔細端詳著自己的行動電話,然後他的嘴角似乎想要微笑一般地微微放鬆了,不過他沒有笑,只是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望著手上的行動電話。

看到克里斯的舉動,鷹士感到困惑,他緩緩走向克里斯,問道:「克里斯,怎麼了?」

克里斯思索了一下,然後開口,「我和藍還在『通話中』。」

「通話中?」像是鸚鵡一般,鷹士輕聲地重覆了一次這段話。

克里斯點了點頭,他小心翼翼地按下了「通話保持鍵」,按下這個鍵之後,不解除這個狀態,就不能結束通話。當初讓行動電話有這個功能,似乎是因為有些人在講電話的途中會意外按下切斷通話的鍵,所以當有重要電話的時候,現在的人都會習慣性地設定「通話保持」,不過如果是尋常通話大多不會這麼講究。可見,克里斯覺得現在保持著通話狀態是相當重要的一件事。

「『異空間』的特性是畫出一個獨立的空間,和外界是隔絕的狀態。」克里斯沒有將眼神轉向鷹士,但是他的確在針對鷹士的提問解釋著,「藍提過東方的術者有這種空間的概念。簡單來說,這種空間是獨立的,和外界完全切割開來,不過像是電話、網路這類跨越空間聯絡的科技產品,有打破這種空間的功效,也就是說,現在這支行動電話是我們唯一對外聯繫的『破洞』。」

「如果現在我打電話給外面的人呢?」

「這支電話能夠一直對聯繫是因為它在空間建立前就是通話狀態,所以才能夠一直連接著,我猜現在就算我們想打給其他人大概也做不到了吧。」

克里斯嘴上雖然說得自信十足,不過鷹士看到了他眼底閃過的一絲不安,克里斯靜靜地凝視著手上的行動電話,似乎在思考著什麼。

「……應該沒事吧。」克里斯用輕不可聞的聲音說著。

鷹士看了他一眼,「誰應該沒事?」

雖然問話是出自於好意,但是克里斯卻白了鷹士一眼,然後沒好氣地說道,「總之不是我們沒事。」

鷹士苦笑了一下,然後觀察了一下四周,再次開口,「我想這裡應該和希爾佛的街道是互相對應的,那我們不如就去尋找這裡的地下遺蹟吧?」

面對鷹士的提議,瓊輕鬆地點了點頭,凜不置可否地看著他,克里斯則是不愉快地皺了皺眉頭,不過沒有人提出反對。

然後,瓊將剛剛從咖啡廳中拿出的兩張地圖塞給了鷹士,「那我們就走吧,只是呆呆站在這裡應該不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吧。」說完,就自在地邁步開始往前走去,準備要前往最近的地鐵站。

鷹士微笑,真不愧是瓊,過去傭兵的體驗讓她養成的達觀與適應力,總是讓人不禁感到敬佩,這種生存智慧並不是每個人都學得起來的。

克里斯沒有說話,不過他只是轉過頭去跟著瓊的腳步往前走去,金色的髮絲在空氣中劃出漂亮的線條。

鷹士則是看向凜,她蒼白著一張臉,明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、不安彷彿從那眼角流露了出來。任誰突然被捲入這種事件之中,大概都會是這種表情吧,凜沒有哭出來已經算是很堅強的了。

「抱歉……把妳捲進不得了的事件之中了。」鷹士柔聲說著,「不過,現在不走的話,不知道待會兒會發生什麼事情,所以……」

「我知道。」凜輕聲說道,然後抬頭望著鷹士,「這裡是希爾佛,在這裡同時存在著古老不可解的力量和現代的理性力量,住在『城鎮』我能夠理解這些。只是剛剛有點被嚇到了……一個情報商向來沒有自己上戰場的心理準備。」說完,她嫣然一笑。

這時候,鷹士才發現雖然凜一直表現得很溫柔而安靜,但實際上望進她那雙眼瞳中時,可以感覺到她從生活中累積的堅強與穩重,然後她把這一切都埋在甜美的外貌之下,這或許也是一種生活智慧。

然後凜繼續說了下去,「不過實際上遇到這種事情倒是第一次,可能要請你多多幫忙了……鷹士。」

「沒問題,就交給我吧。」

兩人開始往前走去,不遠處的前方可以看見克里斯和瓊的身影,在他們身後的大樓有著一整片玻璃帷幕,映照著四周的景物。

「和希爾佛的街景一模一樣……」凜低聲述說著有如感嘆的話語。

「……是啊。」鷹士應和著她的感想。

明明是一樣的景色,卻怎麼都有種違和感,這讓人打從心底感到無所適從。

克里斯和瓊就站在前方的大樓旁,似乎正在等著鷹士他們從後面趕上來。

「你們好慢喔!」瓊笑著,「對這個空間感到困惑?」後面那句話是對凜問著的。

「是啊。」凜苦笑著。

這時,本來一臉無趣地看著一旁的克里斯發出了驚訝的叫聲,「藍?」

凜、瓊和鷹士交換了困惑的眼神,然後快步往前走去看看情況。不過,在前方的克里斯本身並沒有事,但是他很反常地盯著一旁商店的玻璃櫥窗。

「怎麼了?」鷹士問著瓊。

「為什麼……」克里斯就站在玻璃櫥窗前面,盯著映在鏡中的自己,然後輕輕地碰觸眼前的玻璃,彷彿在確認對面的什麼東西,冰藍色的眼瞳中浮現出一抹溫柔。

克里斯會露出那種表情,鷹士只知道一種可能性。

「克里斯,你看得見藍?」

克里斯沒有將視線從櫥窗上移開,但他仍然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肯定。

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面對瓊的疑問,鷹士也無法回答。

「因為『聯繫』嗎?」凜指著克里斯放在胸口處的手,那裡的確是他放置行動電話的地方。

「可能吧?」或許是因為他們仍然聯繫在一起,因此能夠見到在不同時空中的對方,鷹士也只能這麼想了。

「喀啦……」一個小小的碎裂聲響了起來。

克里斯驚愕地抬起了頭來,只見他頭上方的玻璃開始出現一條又一條的裂縫,清脆的聲響不停地響起。

「藍!」克里斯對著玻璃面叫喊著。

但是玻璃仍然不斷地崩壞,裂痕如蜘蛛網一般不斷地延伸上去,然後隨著一聲巨響,整面玻璃垮了下來。

克里斯迫不得已,只好在自己四周建起一個圓形的防護牆,只見玻璃碎片如雨般朝著他落下,然後被透明的立場彈到一旁的地上。

鷹士看著眼前那有如水花般四濺的玻璃碎片,不禁驚訝地瞪大了眼,同時趕緊用風築起一道牆護住瓊、凜和自己。

而克里斯正憤恨地看著已經沒有玻璃存在的空空櫥窗框,然後咬緊了自己的下唇。鷹士知道,雖然嘴巴沒有罵出聲,但現在克里斯內心中一定罵遍了所有能詛咒的事物,正想著要怎麼報復讓他落到這種地步的元兇……

事實上,鷹士現在也非常想要狠狠地踹元兇一腳……

 

﹝待續﹞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B.C.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