+桃子饅頭與櫻花丸子+

第四章　扭曲

如果說剛剛所處的私人醫院的感覺是冰冷的話，那麼鷹士現在所在的這間咖啡廳的感覺無疑就是溫暖的。

克里斯照舊面無表情地坐在鷹士身旁的位子上，對面坐著的是一派大方的瓊和有些侷促不安的凜，桌面上攤開著一張地圖。

那是一張上面標示著一堆密密麻麻線條的地圖，從線條的畫法與標示地點的字體，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張頗為古老的手繪地圖。只不過，這不是真跡，而是列印出來的複製品，因此圖上還可以見到印刷的痕跡和掃瞄解析度不足的網點。

「不知道這樣可不可以……」凜微微低垂著頭，「如果能夠多給我一些時間的話，應該可以取得品質更好的版本……」

鷹士快速地瀏覽一次眼前的地圖，輕輕地點了點頭，「不，妳的資料庫裡面有這麼詳盡的地圖真是嚇了我一跳。解析度這種東西不重要，重要的是能夠看清楚上面的標示就夠了。」

克里斯靜靜地將一張半透明的描圖紙放到地圖上面。在瞄圖紙薄薄的紙面上，是另外一張地圖。會勉強將原本的古地圖圖檔放大列印，就是為了和這張地圖作對照。至於這張地圖，則是剛剛用電話請普拉契納的資料室送來的，當居住在「城鎮」中的凜看到這種情形，有點感概地表示，這就是擁有資源的「城裡」的便利。

在瞄圖紙上所描繪的是希爾佛的地下鐵系統，除了軌道之外，其他逃生路線與管線等等通道也都標示在上面。而在下一層的古地圖上，畫出的是希爾佛的古下水道系統，以及地下遺跡的位置。當兩張地圖重疊的瞬間，馬上就可以清楚地看明白了，有些部分重疊在一起了。

「之前我們一直注意於地上的事情。」鷹士緩緩地開口，「一直到和凜談話的時候，我才突然想到……地面下的事情。」

「這樣說來，之前和藍遇到的事件也和地下有關。」克里斯微微地皺起眉頭，「……真是麻煩。」

凜和瓊都露出有些困惑的眼神。瓊因為過去擔任傭兵的經驗，經手的工作大多是需要動用到武力的工作；而凜雖然是情報商，不過待在「城鎮」中的能力者大多有自己的情報網，再加上並不是每個能力者都會接觸到這類型的事件，她知道關於希爾佛不為人知的一面的機率極低。

克里斯嘆了一口氣，「……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太想知道那方面的事情啊。不過和靈體系的人搭檔就要有那種覺悟，莫名其妙的事情在希爾佛多得一塌糊塗。特別是在『古老』的那一部分……」

不過你在藍進組織前就和希爾佛的另外一面有牽扯了吧？不然和狼究竟是在哪裡認識的……狼是個愉快地生活在希爾佛中的古老存在，外表看起來大約十七、八歲，但其實已經活過了數百年的歲月，他和鷹士、也和克里斯有著不解之緣，當然是經由不同的事件而認識的，鷹士一直很困惑克里斯究竟是怎麼認識狼的，不過實情一直都是個謎。

雖然在內心中低聲地反駁克里斯的話，不過鷹士還是一貫的沉穩態度，接著克里斯的話說下去，「我想……這次的事件大概也和希爾佛古老的一面有關係。不然，就是有人利用了希爾佛古老的力量吧……」

凜恍然大悟地睜大了雙眼，「啊……我聽說過這類事呢！不過我都當這是都市傳說，沒有認真地當它是一回事。」

鷹士苦笑了一下，拿起面前的茶杯啜飲了一口，「這個嘛……十之有八九是假的，但是裡面總是有一件或兩件事真的。」

傳說中的鬼屋並非每棟都是鬼屋，而都市傳說中也不是每件都是真實的事情……人的腦總是會天馬行空，有時候只是小小一點風吹草動，卻會被繪聲繪影描寫成恐怖或動人的傳說。

在許多傳說中當然有真實事件存在，不過其中有多少真的是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居民所引發的，數量可能少到讓人咋舌，而人為則多到令人懷疑自己的耳朵。

鷹士常常覺得，人才是最出乎意料的存在，即使是活了數千年的妖怪或是非人族群，還是沒有人這麼多變。可怕嗎？的確人心可怕……但是人心同時也可愛得讓人無法割捨，人不斷地在改變，而那是世界如此繽紛的重要元素。

而這一次，究竟這個能力小偷……是人？還是其他存在？

克里斯微微地歪著頭，盯著重疊在一塊兒的地圖，喃喃自語著，「原來如此……」

「怎麼了？」瓊問。

「我之前一直覺得很奇怪……」克里斯輕輕地用指尖在地鐵的地圖上點了幾個點，「這幾個有人被襲擊的地鐵站，並不全在同一條線上，也不見得是轉運點，那個奪取能力者究竟是怎麼移動的呢？正常人應該無法在短時間內移動兩個點吧。那這樣少數幾個間隔時間只有幾分鐘的案例究竟該怎麼解釋呢？這樣一看就通了……」

瓊傾身更仔細看著地圖，然後她也點了點頭。

鷹士和凜也看向地圖。

的確，許多個被襲擊的點都在不同的地鐵線上，完全沒有連接的關係。但是當這個地圖重疊到古地下水道的圖上時，一切都明瞭了，是古地下水道將這些地鐵站連繫在一塊兒的。只要藉由水道，某些搭乘地鐵時要繞好幾條路線的點，就有一條直線通道得以抵達。

如果是異能者或是非人的存在，只要善用自己的能力，不用倚靠複雜的瞬間移動技術也能輕易地在兩點之間迅速來回。

鷹士能夠理解克里斯想通的部分──他也這樣認為。

「所以我們還是去那邊探一探吧。」鷹士提議著。

瓊微笑了。

於是鷹士轉過頭去看克里斯的反應。

克里斯還是冷著一張臉，不過看他眼中的神色，可以感覺到他對這個提議並沒有任何不滿。他只是站起身，然後開口，「我先去打個電話給藍。」接著就頭也不回地步出了咖啡廳。

鷹士苦笑著。凜有些不知所措地望了望身邊的瓊和鷹士，她似乎誤以為克里斯心情極端不佳。

瓊爽朗地笑了出來，「不要在意喔。那孩子就是那種個性，不過內在倒是滿可愛的。」

鷹士露出驚訝的表情，「……可愛嗎？」

「比你想得還要可愛得多喔。」瓊的笑容活脫脫是姊姊的笑容，「特別是藍來到希爾佛之後……」

「這倒是真的。」鷹士也笑了。

他望向窗外，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，而金髮少年就站在咖啡廳外面掏出行動電話開始撥打著。

希望……一切都好。鷹士在內心輕聲地說著。

﹝待續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