約書亞驚惶地看著環繞在自己身邊的景物,這個詭異到極點的祭壇和房間,簡直比恐怖電影中的東西還詭譎了好幾萬倍。

他可以感覺到和自己跌坐在一起的藍也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全身僵硬,只能睜著雙眼不住地環視著四周。

而站在他們稍前一點的狼倒是一臉冷靜,默默地舉起不知何時又從虛空中拔出了長刀,指著正後方。

光蝶在空中迴旋,鏡子反射著光線,交雜著地面上的血色與棺木的詭譎畫面,這到底該說是美麗?還是醜惡?

那個沙啞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了過來,「你們到底是要做……」

狼卻不給對方講完話的機會,「你就是喚醒這個房間的人嗎?」

沙啞的聲音笑了,有如獵犬般嗜血的低鳴聲,「喚醒?我不懂你在說什麼?」

這個聲音究竟是男還是女,約書亞完全分辨不出來,說是女的太過於低沉,說是男的又太過於高亢。於是他回過頭去,想要看清楚狼講話的對象。

那是一個瘦削的男人,身上穿著醫生的白袍,舉起的左手上停著一隻血紅色的光蝶,低垂的右手上則拿著一柄閃著寒光的手術刀;微捲的深色短髮覆蓋住了他的右眼,因此只能見到他那充滿血絲的左眼;瘦骨嶙峋的身軀即使套上了衣物,仍顯得有如木乃伊一般乾枯。這個人光從表面上看來就會令人覺得毛骨悚然,約書亞不禁倒抽了一口氣。

「不過……無論你搶奪多少力量,大概都達成不了你的願望吧。」狼的聲音在空氣中迴響著,帶著一種澄澈的感覺,劃破了房間中沉悶的空氣,「喚醒死者的術『並不存在』於在這個世界上,因此也『沒有』任何人的能力能夠喚醒死者。即使能夠輕易奪取人命,取回人命卻是『做不到』的。這是定理。」

瘦削的男人瘋狂地笑了起來,「你怎麼知道這個世上沒有能夠扭轉定理之人?」

「這個世上如果有能夠扭轉定理之人,我必然會知道。」

約書亞一面傾聽著狼的話語,一面消化著他們的對話、推測著前因後果。

無疑地,醫院底下的這個房間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夠找到的,大概是建造醫院時不知道為什麼留在那邊的古遺跡,那個瘦削的男人異外找到了這個房間,而房間中的古老存在呼應了他的願望。

奪取力量是為了讓死者復生?約書亞再次環視身邊,未免太多了吧?這個數目……

九具棺木再加上祭壇上的一人,總共十個人。通常想讓心愛的人復活可以理解,不過人數大多不會超過一人,一次十個人怎麼想都很反常。

「約書亞……」藍輕聲說著,「我看得到克里斯。」

「咦?」

約書亞一聽她這麼說,定睛望著眼前的鏡子,一面又一面的鏡中是他和藍的身影、狼的身影,而那個男人並不在鏡子能夠照到的範圍內。這種感覺很像走在鏡子屋之中,看到無數個自己,奇妙而詭異。

「所以說他現在也在鏡子照得到的地方?」

「我想……應該是在和這裡對應的地方喔。」藍輕聲回答,「不過這只是直覺,沒什麼依據。」

蝴蝶展翅,鈴聲溫柔地響動著。

狼的聲音夾雜在其中,不知道為什麼帶著一股哀傷的意味,「請你解開你和這個房間的魔法所定下的約定吧。這樣就可以……在不傷害任何生者的情形下解決……」

「我拒絕。」

為什麼人明知道回答是否定的,卻仍然會提出問題呢?或許只是想要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吧──想要聽到對方說出「好」的些微可能性。明知道答案不可能是「我願意」的狼,卻仍然勸說著對方,是否代表著這個存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存在,其實比很多人都還要有人性。

停在花朵和草葉上的蝴蝶彷彿接受到了什麼暗號,突然全部一起往上衝飛而去,原本美麗和諧的鈴聲變得雜亂不已,狂亂拍動的翅膀撒下一點又一點的光粉,有如雨滴般散落在約書亞等人身上。

被異變驚動的兩人猛地彈跳了起來,只有狼還是維持著持刀的動作。

藍比約書亞快了一步,當地面上發出了詭異的藍光的同時,她已經開始召喚十二支的動作,「寅,那裡!」她指向藍光散發的地面。

仔細一看,在那裡的地面上浮現出了有如魔法陣般的線條,黑色的影子從光芒之中緩緩地蠕動著爬出。

白色的老虎一躍而出,對著黑色的影子怒吼一聲,音波化為利刃,將第一批影子連個殘渣都沒有地消滅掉了。奇怪的是,即使影子如粉末般消失,但蝴蝶仍然從影子原本的地方一擁而出,發出凌亂的吵雜聲。

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」男子沙啞的笑聲在房間中迴盪著,「你們有什麼資格來說我做的是錯的?你們知道這些人有多痛苦嗎?身患絕症、被家人棄置在醫院之中,你們聽得到他們的吶喊嗎?『我好想要力量』──他們想要能夠脫離苦海的力量啊!那時候我無法幫助他們,不過現在的我可以!只要利用這個祭壇召喚出的力量,我可以給他們作夢都想像不到的力量,甚至可以將他們從死亡的深淵中喚醒……」

狼一刀斬了一個靠近他而來的黑影,靜靜地往瘦削男子的方向跨了過去。

影子愈來愈多,藍多呼喚出了狗的精靈,同時掏出了一張符咒,用食指和中指夾住,在符咒的前端出現了像劍一般的力場;約書亞低聲地念著咒語,開始召喚水晶構成的劍之陷阱。

三人半圍繞在影子之中,步步危險,瘦削的男子卻在不知何時閃到了祭壇之上,用愉快的眼神看著他們和影子纏鬥。

約書亞發現藍一面和影子打鬥時,視線仍然會不時飄向浮在空中的鏡子,似乎在確認了另外一邊的戰況。

到底,內心掛念著另外一側,卻依舊必須要專注於眼前的事物有多困難,約書亞或多或少能夠想像,但藍卻能夠準確地下達指令攻擊。

約書亞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,沒完沒了的影子攻擊遲早會消耗光他的體力,身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好幾道傷口,如果再這樣增加下去,出血量也會超過撐下去的限度吧。

到底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打破這個僵局?約書亞咬緊了牙根,絞盡腦汁地思考著。

藍為了閃過一個影子的攻擊,靈巧地往一旁滾動而去,接著,她似乎感覺到什麼而停頓了下來,將手輕輕放在外套的口袋邊。

約書亞趕緊奔了過去,察看藍的狀況。

「雜訊的聲音?」才一靠近,就聽到一種像是雜訊又像是震波的聲音,那是行動電話接通前干擾電子器材發出的聲音……

藍點了點頭,取出了她的行動電話,迅速地朝四周測試、尋找的雜訊最強的場所。

如果行動電話之間的連繫如此強,那就代表著這個房間中有一點和異空間很接近,平時將影子輸送也應該是透過這兩個空間之間的連繫才對。

「找到了!」

藍將手上的行動電話朝著一面鏡子的方向遞了過去。隨著她的手漸漸靠近,鏡子四周的空間變得愈來愈透明,從這裡看到另外一個地底洞穴,那裡只有花圃和飛舞的蝴蝶,此刻連約書亞都能見到在另外一頭的克里斯‧雷‧奧爾科特。這樣一想,約書亞才發現自己除了照片之外,並沒有見過克里斯本人。

在鏡子的彼端,是一個身材修長的金髮少年,他也正拚命地將手上的行動電話往這一端遞過來,一道光柱連接了兩邊的話機,然後是一道炫目的白光炸了開來……

約書亞什麼都看不見,只聽到四周蝴蝶拍動翅膀的聲響、玻璃破裂的聲音,感覺到蝴蝶狂舞時帶動的強烈氣流,他不禁用手臂護住了臉……

然後,當白光漸漸消失之時,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花圃之前,從建有祭壇的房間後方延伸而出,原本處於兩地的空間被連結成一個平面了。

藍的身前是半跪姿的克里斯,他輕輕地握住藍的手,帶往自己的臉邊,微笑道:「終於……見到面了。」

藍眨了眨眼睛,然後伸出另外一隻手碰觸著克里斯另外一邊的臉頰,「嗯,終於見到面了!總覺得好像過了很久一樣……」

然後,約書亞將視線往更後方投去,那邊站著一個紅髮的青年,在他身後不遠處則是的瓊,以及一位留著黑色長髮的女性。

「這裡是……?」

「兩個空間已經連結在一起了……」狼的聲音響了起來,「『蝴蝶』感應到了主人之後,應該會自己尋找『出口』了吧……」

 

 

......待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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