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 
瑟希爾快步地奔過走廊,前方的轉角處有一絲黑色長髮,在空中一掃而過,可以想見它的主人正快速地轉了一個彎,奔向另外一條走廊。
這場莫名其妙的追逐已經展開好一陣子了,雖然這座宅子非常地巨大,但是應該沒有大到這種程度,無盡的走廊、轉角,以及階梯不斷出現在瑟希爾面前,有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陷入幻覺了。
的確,這整件事都像在作夢。
當他走到那慘叫聲的來源處時,的確對自己究竟所在何處感到了疑惑。那倒在地上的無頭身軀,滿地紅色的液體,滾落在地面上的頭,以及坐在樓梯上不住尖叫的女孩。
彷彿是在女學生之間流傳的恐怖小說一樣,色彩鮮艷到難以置信,卻又如此地真實。
瑟希爾馬上就知道地上的軀體不是人了,從斷裂處散發出來的金屬光澤,以及地上液體發出油味,一切都表明那只是具精美的機械人偶。但是,尖叫著的女孩並不知道這一點,她就像壞掉的發條人偶一樣,不住地發出刺耳的聲音。
然後,抬起頭的瑟希爾,看到了站在樓梯上面的另外一個人。
是那黑髮的公主,她睜著一雙冷漠的藍色眼瞳,面無表情地看著他。前一天明亮而溫柔的眼眸,現在卻像是深冬的海洋一樣,深沉不見底。跟著,公主轉過身拔腿狂奔。
瑟希爾想都沒想,就追了上去。
眼前那穿著禮服的身影,遠比想像中跑得還要快,長長的裙襬有如不會防礙到她的腳步,在空中不停地飛舞著,而黑色的長髮也是,劃出美麗的弧度、閃著如同珍珠般的光澤。
瑟希爾腦中,不禁浮現出剛剛從絲諾的《救急筆記》上看到的內容──
 
給正在閱讀這本筆記、親愛的你,
 
關於前面記載的月光草,我曾經聽說過一些奇妙的傳說,雖然我一次都沒有碰上過,但是關於傳說,我向來是寧可信其有、不可信其無。
月亮是不思議的存在,它往往被當成有魔力的女性的象徵,不像太陽那樣刺眼、卻也閃著它特有的光芒。世界上有些地方,它的月相是不固定的,不斷不斷地在改變,這種地方的月亮被稱為「巫月」(Witch Moon),而這種地方……就是「被詛咒之地」。
有些時候,旅人不小心踏入了被巫月的一角照到的森林,就會被引入詛咒之地中,被牽扯進詛咒之中,那裡可能沉睡著被詛咒的公主、整家石化的人、變成青蛙的王子……但是,無論如何,不解除到詛咒,讓巫月回復原本的月相,旅人是回不到原本所在的場所的……
 
所以,現在的他們,正是誤入巫月之地的旅人。
眼前出現了一排長長的樓梯,公主長長的裙襬出現在最上面一層,然後再往前奔去,然後是一聲關門的聲響。瑟希爾馬上追了上去。
在樓梯的頂端,是一扇黑色的長門,寬度只能容納一個人通過,高度卻足足有一層樓半高,門頂上掛著一副玻璃面具,散發出詭異的光芒。剛剛的聲響,應該就是露娜公主開門關門的聲音吧。
瑟希爾推開了門。
在他眼前出現的,是一個寬敞的大廳,大廳四周掛滿的面具,金色的面具、銀色的面具;小孩的面具、老人的面具;兔子的面具、貓咪的面具;紙的面具、金屬的面具……在大廳的正中央,是手上拿著月亮面具的露娜公主。
公主面無表情,「你為什麼追著我不放?」
「因為妳一直逃啊。」
「我沒有在逃。」
「那為什麼頭也不回地往前直奔?」
真是詭異的感覺,每個面具上的眼睛後都好像有人在偷窺一樣,讓瑟希爾不禁感到全身不對勁。或許,這些面具的確都是活著的……但是,他把不安和疑慮全都隱藏起來,用原本那種既悠閒又安然的態度和公主一問一答。
「你是魔法師吧。」露娜公主歪著頭凝視瑟希爾,「魔法師沒有用……沒有公主是被魔法師拯救的,她們只會被王子或騎士拯救。」
「妳又怎麼會知道呢?」瑟希爾露出優雅的笑,「或許現在這個世界上正有一個公主在被魔法師所拯救……定理永遠有可能會被打破的。」
露娜公主舉起了面具,隔著鑲嵌著鑽石的面具,透過眼孔看著瑟希爾,將她所有的表情都遮掩住。
「你的問話真奇怪,你又怎麼知道這個世界上正有一個公主被魔法師拯救?」
「或許,這個機會就在妳面前?」
瑟希爾不確定這個公主究竟知道些什麼,他唯一能夠確定的是,露娜公主一定和這個奇怪的宅子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,他必須要找出這個關聯。
意外地,聽到他這麼說,公主卻開心地笑了出來,「真有意思……你是說你能拯救我?」
「或許。」
「不是被王子或騎士拯救的公主,是會成為笑柄的。」露娜公主的聲音沉了下去,「等了這麼久……終於來了一位騎士,我又為什麼要被意外跟來的魔法師拯救呢?」
瑟希爾保持著臉上的笑容,不痛不癢地回道:「也或許,能夠拯救妳的,是帶著祖傳藥方的藥草師也說不定。」
「你究竟想說什麼?」
「也有可能,拯救公主的是公主自己。妳說呢?」
很明顯地,公主開始對於瑟希爾的回答感到不滿,或是單純地不想承認,她往後退了幾步,然後停了下來。
「你是不懂的,被詛咒的感覺。像你這樣的魔法師,是不會懂的。能夠操控魔咒的『你們』,絕對不會知道被魔咒束縛的感覺……」
「我是不懂。」瑟希爾淡然地笑著,「但是,聽妳的口氣……妳似乎也認識某個魔法師。而且,他大概和妳所謂的魔咒有關係吧?」
隔著面具,露娜公主輕笑了一聲,但是那透過眼洞流露出來的眼神,卻彷彿快要哭出來了。
長長的沉默,瑟希爾沒有移動,露娜公主也沒有移動,兩個人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對方,在無數面具的注視下,安靜地看著對方。
有一瞬間,瑟希爾以為露娜公主將要卸下心防,對他講出來龍去脈,但她終究沒有開口。然後,公主突然下定了決心,轉身就往反方向奔過去。
「妳還打算逃?」瑟希爾微微地皺起了眉頭,不過在短短的時間內讓對方講出實話也真不是件簡單的事。
他再次邁開腳步,打算追上去。但是,從公主消失身影的地方,找不到任何出口,對於自己竟然被耍了,他明顯地露出了不快的表情──這裡沒有其他人,所以也沒有隱藏表情的必要。
突然──
「嘻嘻嘻嘻嘻……」
一陣奇異尖細的笑聲傳入了瑟希爾的耳中,那笑聲與其說是人的笑聲,感覺起來更像是某種動物發出的笑聲。瑟希爾四下尋找著笑聲的來源,但他眼下所見的全是面具,各式各樣的面具。
「魔法師小弟,你還太嫩了吶!」那聲音中掩不住滿滿的笑意,還帶著一種慵懶的氣息,「不能以為四下無人就放鬆心防露出真正的表情,你的老師有教過你吧?」
「誰?」瑟希爾嘗試將視線投向聲音的方向,但眼前還是面具,金色的面具、鏡子的面具、兔子的面具、貓的面具、狗的面具……難不成……
那聲音變得相當地愉快,「對,沒錯,就是這個方向。我在這裡、在這裡。」貓的面具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,滿足地舔了牠的腳爪。
定睛一看,那哪是什麼面具,那是一隻深灰色的大貓,藏在一堆面具之中,正瞇著幽暗的眼睛,開心地笑著。
這裡果然是個不可思議的地方,瑟希爾重新露出了他自得的笑容。
從鏡子的面具上,映出對面窗外的天空,一勾月亮掛在白日的天空上,看起來有點虛幻不實。正如瑟希爾現在所見的事物,如此地虛幻不實……
 

......待續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B.C.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