+桃子饅頭與櫻花丸子+

Ⅴ

身後似乎傳來孰悉的聲音在叫喚著自己，藍轉過頭，耳邊還可以聽見自己的馬尾掃過空氣的聲音。

「哥哥？」

身後沒有任何人，剛剛的是錯覺嗎？

她環視自己身處的樓梯間，白色的牆面與不斷往下延伸的階梯，除了自己和幾個從她身邊經過的學生，別無他人。

站在樓梯上，藍深深嘆了一口氣。

昨天晚上想了想，反正自己在外面亂跑也沒有用，索性還是乖乖來上週末早上的英文課。下課後就像往常一樣，跳過電梯直接走樓梯離開。感覺起來就像平常一樣，但是這天岳奕不會現身在大樓的大門前，和藍一起去找母親用午餐。

沒想到日常節奏被打亂會讓人這麼困擾。

這時候，從腦海深處傳來了另外一道熟悉的聲音，「找到了。」

玄？

「雖然氣息很微弱，不過總算是有點眉目了。我去看看狀況。」

「嗯。」雖然知道用腦子想就足以傳達了，但藍還是不禁出聲回答。找到奕哥的時候記得馬上告訴我。

「我知道。」

玄的聲音淡淡的，卻讓藍覺得很安心。

從小就陪在身邊的，除了家人們，就是玄了。雖然玄說自己和藍是有正式契約的關係，不過藍完全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和他訂下約定的，還是說玄和岳家的十二支一樣，會自行決定主人──說到這裡，藍甚至不太確定玄是精靈、神獸還是其他神話中的生物。

在模糊的記憶深處，小時候自己好像問過父親這個問題，但是父親只是微笑著，「時候到了妳就會知道。」

就算不知道真實身分，玄的力量確實是大家都認同的。也因為從小就和他再一起，岳家的其他人雖然不喜歡混血兒，但也沒辦法說什麼。

這是一個單純又複雜的世界，單純的是重視力量，只要有力量，再邪門的人物都能有一定的分量；複雜的是人心，就算擁有力量，但是他人在身後注視自己的目光依然很痛。

籃總覺得哥哥是自己的盾，只要跟在哥哥身後慢慢走，永遠都會有個人為自己想、保護自己。

母親與哥哥，以及玄，這就是藍的世界。

藍想要快點找到哥哥，一直對母親說謊還是不太安心，她決定還是跟著玄過去好了，於是，她閉上眼開始尋找著玄的所在。

◇

不行，還不能想起來！

腦中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，然後刺眼的光芒將眼前的紅色硬生生逼走。這一刻，影像閃過眼前，不知身在何處女孩轉過頭，馬尾隨著轉頭的動作在空中飛舞，和自己相似的綠色眼瞳直直地掃過來，清晰得像是近在眼前。藍轉過頭的影像已經牢牢地映在視網膜中，就算其他記憶被封鎖，岳奕確信自己不會再次遺忘妹妹的身影。

不能想起什麼──奕按著因為強光而隱隱作痛的腦袋，死命地想要回想起隨著妹妹一起回來的記憶，但是除了那張熟悉又可愛的臉之外，所有記憶都在虛空中消失殆盡。

這樣一想，剛剛在腦中出現的聲音，也讓人覺得很耳熟。到底是誰。

「你沒事吧？」突然出現在他腳邊的銀色問道。雖然現在視力只勉強看得到印色的輪廓，但是這隻貓即使嘴上說著關心的話語，那張貓臉應該還是看不出什麼擔心之意。

「嗯……還好。」

視線緩緩從強光之後的一片白恢復，現在已經可以分辨眼前的景象了，從他身邊穿過或直接穿過他的人們也漸漸變得清晰。

雖然只是直覺，不過奕肯定自己的腦袋不肯想起更多事，八成是種保護機制。

銀色的竊笑聲將思考的岳奕喚回現實，銀色的貓用前腳腳掌摀住嘴巴，明明是類似人的動作，但是他做起來卻毫無違和感。

「怎麼了？」

「小子，沒想到你竟然是個狠角色。」

「怎麼說？」

「你自己沒有感覺嗎？」

「感覺？」

「剛剛和你連結的力量，不僅古老，還很強大。看來你大概是某個古老家系的族人……說不定還是嫡系之類的身分。」

平常人聽起來大概會滿頭霧水，不過岳奕的腦子自動理解了這些話的意義，看來披著貓咪外皮的銀色講得八九不離十。

反過來說，現在自己呈現幽靈狀態顯得非常不正常，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讓身為古老家系之子的奕變成現在這個樣子，又是什麼原因讓自己特意封印記憶。或許岳奕比自己想像得還要重要，也或許比自己想像得還要輕如鴻毛；不是重要到要讓人狙擊自己性命，就是能夠被用過就丟的棋子。究竟是哪個？

無論是何者，他對著剛剛烙印在腦海中的女孩身影輕聲低語，我會回到妳身邊，無論是以何種模樣……

「銀色，我們回去麥當勞吧。」

銀色喵了一聲，跟在岳奕的腳邊往麥當勞走去，人類肉眼無法見到的一人一貓就這樣隱身於人群中。

◆

看著沒有異狀的百貨公司門邊走廊，玄不禁大大地咋了下舌。他一眼掃過去，就知道就算岳奕曾經身在此處，現在已經不知道前往何處了。

玄存在了這麼久，自己的能力大概到什麼地步也相當清楚。即使人類或低階的精靈或使魔看不出來，他也大略能看出殘留的氣息。

而岳奕殘留在這裡的氣息實在過於稀薄，讓玄不禁感到困惑。通常氣息這麼薄弱的東西都沒有實體，精靈、意識體……或者是靈體。

奕那傢伙……究竟是惹到什麼大麻煩啊。玄皺起眉頭思考起來，不過動腦想一想，他覺得這狀況說不定是惹到麻煩，而是麻煩找上門來──例如說，某個看年紀輕輕的十二支主人不順眼，或者，有人想趁機接收十二支。

「我的推理說不定滿正確的。」玄對自己自言自語道。

「你的推理？」從身後傳來的聲音，是藍。

轉過頭只見年幼的主人交叉雙臂正盯著自己，玄露出淡淡的笑容，無言地輕輕揉了揉女孩的頭。

仰頭看著玄，藍困惑地歪了歪頭。

「抱歉，追丟了。」希望這種東西，還是大一點比較好。所以玄掩飾掉自己覺得不安的要素，單純地告知結果。

「既然能夠移動得這麼快，怎麼不打電話報個平安啊？」藍嘆口氣。

「可能是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現身，所以先不和妳連絡，是他小小的體貼吧？」玄自己都覺得這話可信度很低。

藍只是點點頭，至少她感覺到了玄的安慰之意了。

「鏘鏘鏘鏘～滴答滴答～嚕嚕嚕～」輕快的音樂聲從藍的口袋裡傳說，她迅速地翻出珍珠白的行動電話，打開對折的機體、貼到耳邊，「喂。」

玄看著她傾首認真聽著對方講的話，然後等她結束了對話，才對她露出疑問的視線。

「孟夏說，初冬姊回家了，但是事情還是面對面說比較快，所以要我們去他家一趟。然後，他順道去本家查一點東西。大概是這樣。」

「那我陪妳一起去吧。」玄提議道。「照現在的狀況來看，我覺得掌握情報會比我在這麼大個城市裡找人容易。」

「好吧。」藍難掩失望之情，「因為玄感覺很敏銳，本來以為你馬上就會抓住哥哥的氣息……沒想到他竟然隱藏得這麼好。到底是什麼事要這樣遮遮掩掩？還是說……」她停了下來，好像對自己突然冒出的念頭感到十二萬分驚訝，猛地張大雙眼望向玄，「欸，玄，哥哥該不會在進行什麼超級機密的事情，其實完全不希望我們找他？」

「我覺得依他的個性，真是這種狀況他一定會跟妳講一聲。」玄輕輕用手指彈了一下女孩的額頭，「不要想太多了，我們去妳姑姑家吧。」

「嗯。」藍點點頭。

雖然一副很可靠的樣子，玄知道在自己眼前的女孩在人類之中也算很年幼了，要讓她想這麼多實在是有點不忍。所以他用自己知道最激勵人心的笑容對藍一笑，然後牽起她的手，拉著自己的主人往捷運走去。

◇

祥俐和心潔在聊完岳奕的事情之後，接著就讀的高中不同的兩人就著學校的事情，又瑣瑣碎碎地談了一陣子，不過中午心潔有事，只好依依不捨地揮手道別。祥俐目送著朋友離去，也開始收拾自己的背包，然後將桌面收了一下，按下「清理桌面」鍵，不一會兒，小型清潔機器人就發著微弱的嗡嗡聲來到桌邊，開始收拾桌上的餐盤。

這項先進的服務不是每家麥當勞都有，每次都讓祥俐看得很開心。

「覺得很有趣？」岳奕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，抬起頭一看，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到店內了，腳邊是正在打呵欠的銀色。

「嗯。」祥俐點點頭，「我還記得小時候看到影集中的機器人時，總覺得很不可思議，沒想到現在竟然有這麼靈巧的機器人，想了就覺得很高興。」她邊說邊站起身，揹好側背包，問道：「你還好吧？」

聽到關心之詞，岳奕微微一笑，「我沒事。」

「那接下來該怎麼辦？雖然知道你家人的事，不過心潔說畢業的時候你沒有和同班同學互留地址、電話，她也只有一個電子郵件帳號。當然，你本人在這裡，寫E-mail給你也沒什麼用吧？」

沒想到聽到這句話，岳奕表情複雜地撇撇嘴，「我想我大概不是個常開信箱的人……」

就自己的生活方式，祥俐覺得想像沒有電子郵件的生活事件很困難的事，但岳奕似乎完全沒有這種困擾，這是否代表著他的生活和自己的生活有著十萬八千里的差距？

「……不過，我好像有微微想起些什麼……」岳奕略帶苦澀地說道：「雖然不是很確定，但是現在先停下腳步等一下或許……」

意思是，他需要沉澱一下吧。祥俐想了一下，的確有看過暫時記憶混亂後來恢復的例子，說不定只要多發現一點線索，岳奕就能從混沌中挖掘出自己的記憶碎片了。這種時候，自己能做的可能就是陪他四處走走吧。

「那麼……我們去附近的紀念公園走走吧。我突然間有點想看那邊的松鼠。」

「松鼠嗎？」聽到松鼠，銀色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，「啊啊……追牠們真是件有趣的事情。」說完還舔了舔嘴。

祥俐沒理銀色貓咪的反應，看向岳奕，「你覺得呢？」

「也好。」他點了點頭。

聽到肯定的回覆，祥俐露出笑容，也點了點頭，「那走吧。」

……待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