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後的兩天,路克大多待在客房休息,而芬和提耶則是待在閣樓玩著玩具,而安德莉則裝作沒事的樣子繼續開店營業。只有在太陽下山之後,路克會帶著弟弟、妹妹下樓,和安德莉一起用晚餐。

這種時候,前面是店面、客廳躲在隱密性高的後方的格局,給了路克和孩子們自由活動的空間。吃過晚餐可以坐在客廳,孩子們會找出書架上的童話書閱讀,安德莉會將音樂盒的發條轉緊,圓舞曲會在房間中流轉,路克則是坐在沙發上,滿足地看著弟弟和妹妹靠在一起的小頭。

突然被攻擊的聚落、死去的族人、破碎的生活……突然都離自己好遠,路克只覺得這間小小的客廳很溫暖,雖然芬還是沒有開口講話、自己身上還帶著傷,但是提耶明顯地開心許多、芬也總是貼在提耶身邊微笑著,光是這樣就令人感到安心。路克打從心底感謝安德莉,她沒有追問詳情,只是伸出了援手。

安德莉的家族是世傳的玩具工匠,而她母親出生於飾品工匠的家庭,雖然也會製作玩具,不過安德莉在父母相繼去世、哥哥離家之後,選擇的是母親那一邊的祖傳工藝。看過她幾件作品,路克覺得她做的東西真的是很美麗、充滿了生命力。製作出閣樓上那堆美麗玩具工藝的人,一定傳承了一顆美麗的心給安德莉。

但是,路克沒有忘記身後還有著追兵,只要有騎士團牽涉其中,在艾格翁就沒有安全的地方。他也知道現在只是暫時的安寧,總有一天要丟下這些遠走他方。路克知道自己不應該再繼續坐在這裡,享受溫泉鄉的溫暖。

這兩天讓人不禁感謝起神──如果真的有坐視這自己一族被屠殺的存在──難得的好心腸,能夠閉上眼沉澱自己的心情,什麼都不想、只是過日子,就像路克在三天前過的日常生活一樣。

就算提耶和芬會哭泣,也只好拉著他們離去了。

不能濫用他人的好意。

路克默默地看著低聲和兩個孩子講話的安德莉,在內心中思索著接下來的路程。然後,提耶和芬不約而同打起了呵欠,安德莉微笑著牽起他們的手,向路克道了晚安,三個人一起走上樓去。

明明寧靜的日子才剛逝去不久,這顆心卻彷彿已經數百年沒有經歷這種溫暖了。路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而下定決心離開之後,安詳又開始變得遙不可及。

踩著樓梯的腳步聲,漸漸接近而來。

他抬起了頭,安德莉走進客廳,天空色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,然後似乎在思考著譴詞用字,咬了咬下唇,接著開口:「我想,你在想該離開的事吧。」

雖然外表看起來稚氣未脫,不過安德莉畢竟是孤身一人在這裡開店,人情事故說不定懂得比路克還要多,或許她一直在默默觀察著這三個闖入自己生活的神秘人物,思考著自己究竟該怎麼做才對;也有可能,她並沒有細想眼前的這一切,至是隨著心意而動。

「連我自己都不確定為什麼艾格翁的騎士在找我們,待在一個地方不動太危險了。」

安德莉走到路克旁邊坐了下來,這時路克才發現她手上拿著一個信封,上面的收信人名字竟然是自己。

面對路克投來的目光,安德莉將手上的信封塞給他,「其實,一個人還滿寂寞的,自從哥哥離開這裡之後,我一直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。我當然知道你們不能永遠待在這裡,不過,你不覺得等兩週之後新年祭典開始之後,隨著人潮離開比較隱人耳目嗎?」

「可是,把三個人藏在家裡兩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……」

「所以,要正大光明啊。趁今晚,摸黑到城外,明天早上再進城,就說你們是我的表親,過來拜訪的……瞧,我連邀請卡都準備好了。」她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卡片,嫣然一笑。

路克打開信封,還真的是一封正式的邀請卡,信封上還有郵戳與地址,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覺它連寄都沒寄出過。他微微地嘆口氣,將身體深深沉入沙發中,這個提議真是大膽得嚇死人,路克連想都沒想過用這種方法。

「我說妳啊……提耶和芬就算了,邀請一個只認識兩天、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異性來家裡作客,不覺得過於危險嗎?」

「……我覺得,既然你倒在我家後門,我就不能見死不救啊。就算你現在身體比較好了,大概還是撐不住長途旅行吧,不如在這裡修養到新年假期,也比較好。而且……」安德莉的視線落到了路克胸前的墜子上面。

隨著她的視線,路克察覺到安德莉沒有說出口的話語。這兩天因為傷勢,血晶石急遽地消耗,雖然提耶和芬每天有餵它兩、三滴血,應該沒有問題。但是如果他開始旅行,而傷勢惡化的話,這顆血晶石或許會被消耗殆盡,不如等路克身體狀況更好一點,自己也能餵養血晶石的時候再動身。畢竟,連他自己都不確定對血的渴望究竟會不會凌駕理智的一天,而到時候危險的就是自己這雙弟妹。

「我知道了,謝謝……」路克輕輕地撫摸著手上的信封,對安德莉低下了頭表示謝意。

「不客氣。」

聽到她這似乎很開心的回答,路克不禁挑起一邊眉毛,問道:「不過,妳真的確定?畢竟我可是傳說中的……」

「如果你想要攻擊我的話,不會特意等到現在吧。」

在火光下,她的深色髮絲映著些許跳動的光澤,對比下那雙眼睛接近透明,瞬間打動了路克的心。

「妳真的是……」

「就當我是一時興起吧。」

路克站起身,「那我去準備一下。等要出發前我會叫醒提耶和芬,妳就安心睡吧,不用送了。」

安德莉仰望著他,點頭,「明天見。」

「明天早上見。」

 

......第二章 待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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